小花的溫室

JJ的研究所課程上週一開學
於是他在畢業前都要過著每個星期一、二、四下班後開車去新竹上課到九點的日子
而星期三仍例行到某大學擔任諮商人員，一樣也是到九點
每個聽到這樣的行程的朋友
都問我同個問題：『你們都不見面嗎？』


算是有吧
開學前已經買了一組兩份的Web Cam
就是預想這種情況可以湊合著用
結果run到現在，他每天回到住處都已經超過十點
加上我開學之後業務量大增，每天十點半差不多就得睡，不然隔天沒法有充沛的精神工作
所以大部分時間，Web Cam 也是放在那裡晾著




還是有見面的
至少JJ從不拒絕我去找他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況
至少我，只要跟對方在同一個空間
即使對方忙著自己的事情，我也覺得夠了
通常我也做著自己的事情，看書發呆上網或睡覺
所以只要他不認為我的探訪是一種妨礙，就好了


不過最近他的忙碌有越見誇張的趨勢
除了週一到週四的各項已排定的活動之外
前兩天，又多了一項，週日下午要去幫朋友代課 



關於這件事
是他先答應了之後，再抱著忐忑的心情向我“呈報”的
說呈報一點也不誇張
因為是用“我做了一件妳可能會罵我的事情”當作開場白
不過話說回來，他既然了解我
一定也清楚我應當會尊重他的決定
所以先斬後奏並沒有危險性，只是呈報的當下姿態必須放得很低
大丈夫嘛，能屈能伸




同事問我：『為什麼妳可以接受他那麼忙？』

我想了一下，其實答案只有一個

『因為那是他想做的事』



我只是很單純的換個角度想
如果今天我很想去逛街、很想去跟姊妹淘聚會
我男朋友不准，不是因為我寅吃卯糧花光薪水要借卡債去血拼，也不是因為我跟朋友聚會的地方被列為危險建築
而是因為其他不值得一提的理由
那我會覺得跟這種人交往的自己，很蠢



話說回來
JJ朝自己的夢想邁進
雖然很辛苦，但築夢踏實並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事
我覺得他很勇敢，也很帥氣
我欣賞這樣的他，也覺得跟這樣的人在一起的自己很有眼光
才會不以為意
而且他在築夢的過程裡仍然在意我的感覺
並沒有把我排在其他事情的後面
讓我感覺自己對他來說是重要的，自然不會吃其他事情的醋


我想自己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偉大
與其說是支持他，還不如說這也是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才會那麼甘願


不過甘願是我自己想的，對方也許並不這麼認為
至少在某些時候，對方可能以為那個甘願是裝出來的



==== 故事開始之分隔線 ====

人總是血肉之趨
在研究所、諮商和自己原本的工作三方夾擊之下
即使是意志堅強的人，也有方寸大亂的時候


昨天晚上搭姐的順風車回到學校附近
因為布袋戲已經開始演了（蝴蝶君跟阿月退隱去，最近迷上燕歸人，沒在看霹靂的朋友就當我碎念吧）
於是先衝去JJ的住處借電視補進度
等看完再自己開車回小花盆



一進房間我就感覺氣氛不對，但一頭霧水
之前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還開開心心說隔天的課程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週末可以放鬆一下
結果一進門就看見他人坐在書桌前面，像在趕什麼東西
電視是已經幫我開好了啦
所以我想也沒想的就坐下來先看再說


後來才知道
在我到之前，他接到一通電話打亂他預計的行程，所以他覺得很煩


當平常沈穩的人告訴妳他很煩
那他一定是真的很煩
而且除了自己煩之外，還會來煩妳
最好的例子就是我昨天就整個被狂掃到翻過去





總之電視結束時，他說要載我回小花盆
我雖然覺得不妥，但仍然接受
因為他說他煩到想要出去晃晃，改變一下心情



車上，他說他覺得很對不起我
因為自己忙到沒時間陪我，他很愧疚

我說沒關係啊，我想見你的時候都可以來，像今天不就是？雖然只是來借個電視，但至少有看到你了啊


JJ繼續說，他覺得自己很煩、很生氣，很想要有個出口，卻沒辦法發洩
我問，什麼出口
他說，一種被了解的感覺


『太抽象了，我不懂』我說

了不了解這種話，我覺得是很難說出口的
人的心那麼深，我沒有這種自信


『妳想像一下自己是男生』他說

『為什麼我要當男生？』我說

『妳想像一下嘛！』他說：

『妳是個男生，我是妳的麻吉，我對妳訴苦說覺得對女朋友很愧疚，因為我太忙了，忙到沒時間陪她，但是她真的很好，她既不怪我，還是一樣關心我、支持我，對我這麼體貼，讓我更覺得很虧欠她，想要對她更好，問題是我真的沒有時間，我覺得很對不起她，沒臉見她，但是越是這樣她卻表現得越好，讓我壓力好大！每見她一次就感覺到自己的無能，所以會想躲她，以為沒見面就可以逃掉心裡的愧疚，但其實愧疚越來越大，讓我越來越不敢面對她......』


我愣住了

『妳是個男生，聽到妳朋友這麼說，妳能懂他的心情嗎？』JJ問

『我不知道』我說

『妳怎麼會不知道，妳也是男生啊！不然妳想到什麼？』


『我想到L先生』我說

『不是要妳想到L先生啦！』JJ拋出這樣一句話



是啊，我現在是個男生，我在聽我的麻吉訴苦
但我就是想到L先生




心裡的黑盒子被掀開了
腦中不斷飛過的是記憶裡，禁忌的那一天的光景


半夜我去找他，問他：『你說我來找你會影響你的工作，但如果連下班之後我們都沒機會相處，這樣還叫男女朋友嗎？』

他蹙著眉，像是有很多話說不出口
只能斷斷續續說出：『就是不像男女朋友啊......我壓力很大......我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一直陪妳......我沒辦法......』

『我配不上妳，妳走好不好？』






『妳走好不好？』


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我走？當初不是你自己來靠近我的嗎？為什麼要我走？



如果JJ說的是真的
越體諒越會造成對方的壓力
那，到底該怎麼做？

如果我現在還跟L先生在一起，也許會卯起來改變作風
體諒會造成愧疚
那如果放任自己吵吵鬧鬧，也許你就不會愧疚了吧（只是分手可能分得更難看 =___= ）



但問題是，對JJ我一點都不會想要吵吵鬧鬧
因為剛剛都說了
並不是我“去支持”他，而完全是自發性的
沒有覺得委屈，自然不會想吵鬧



但是黑盒子無意間被打開
潛藏在裡面的心情飄了出來
我不禁悄然淚下

似乎回到那個夜晚
走出他的職務宿舍
邊哭邊騎腳踏車回到自己的租賃處
他打手機，我不接
改撥室內電話，只是要確認我真的回到房間


（如果我今晚為你而死，你的學者生涯也完蛋了吧？）我不禁這麼想著

但我畢竟做不出這種事
太蠢了
也許我心裡的另一個想法，是留機會給他回頭


時至今日，雖然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但拼圖越來越完整
內疚、對自己的責怪是主因，但他還抱著一絲希望是家人的支持，所以帶我去參加他們家族聚餐
而父親的反對是那最後一根稻草

孽緣
我不禁這麼想著



如果每一件事情都有它存在的意義
那我跟L先生的這一段
意義是什麼？
是讓我更認識自己、珍惜下一段感情，還是讓他體認到自己的無能？

那我跟JJ在一起的時光
以後回頭來看，又會是什麼樣的意義？



黑盒子被打開
小花也爆炸了
這一炸反而把JJ大師的心情炸回常軌
至少，他很認命的去準備隔天上課的投影片
今天這第一堂課，聽說表現不錯

不過，是用我的眼淚換來的



黑盒子，我幾乎快要忘記你的存在了......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