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溫室

娘在我晾衣服的時候打電話來
母女倆興高采烈的聊我哥相親後的八卦長達十多分鐘
後來台北家有電話插撥
我叫娘先去接電話，待會再打給我
沒辦法，講八卦的時間永遠不嫌多 



2006/12/26   20：24

繼續回去晾完衣服
但因為太想聊八卦
跑去書房開電腦
心想要先上個網打發時間等電話
還是去洗個澡？


恍神之際，地牛翻身

剛開始搖得還算輕微
雖然嚇了一小跳，也沒太放在心上
等了十幾秒，晃動竟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正擔心不知道會不會越晃越嚴重的時候，手機響了


沒來電顯示
心想雖然平常這種未知來電通常是 JJ 打的
但他這時應該在上課中，那麼是誰呢？

有點疑惑的接起來，竟然真的是 JJ！

（喂，是我）他用壓低的氣聲說話




『......』有點愣住的我，霎時不知如何反應，只吐得出兩個字：『......地震.....』


（我知道，我是要跟妳說，沒事的，不要怕，掰掰！）


還沒反應過來，他電話就啪的掛掉
第一波主震就這麼過去



2006/12/26   20：30

有點甜孜孜卻也驚魂未定的我
丟下電腦跑去客廳開電視
把所有新聞台轉過一遍，完全看不到任何關於地震的消息
主播們仍然照著預定的橋段播報
就連跑馬燈都只顯示剛剛有地震，但震央和震度都不明



2006/12/26   20：34

又開始搖了
這次連餐桌上的吊燈都撞在一起（因為這次的震央距地表不到十二公里）
我一直想：（會不會上下跳？如果它開始上下跳的話，我一定要出去了）
聽著窗戶和窗框摩擦的喀喀聲
心都毛起來

這時，手機又響了，是簡訊

打開一看，只有四個字『開車出去』



我想也沒想的抓著手機，拿起車鑰匙和家門鑰匙
沒關燈、沒關電視、也沒關瓦斯（都是壞示範）的開門出去，還記得鎖門
避開電梯，沿著安全梯往下走
走的時候發現自己有點晃
也許因為當時樓還在搖，更可能是自己俗辣腿軟




小花盆的設計，不知是為了門戶安全還是結構安全
樓梯以一樓大廳為分界點
不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那種貫通
而是無論從樓上走下來，或是地下室往上走，都一定得經過有管理秘書在的一樓大廳



當我走到一樓，推開感應門進到大廳時
發現不少住戶站在大廳門口朝外觀望
更有人跟我一樣從一樓面色凝重的往地下室走，一副就是要逃難的神情


故做鎮定的坐到車上，發動，踩油門
這才發現自己緊張到連室內拖鞋都忘了換下
踩起踏板滑不溜丟

在車庫出口等待柵欄開啟時
回想起數年前331地震（101大樓施工鋼樑被震下來那次）
我和花娘當時人在台北紐約紐約地下室美食街喝茶
天搖地晃之際，雖然我們坐得離出口很近
但那出口是整面玻璃門，完全沒人敢靠近

我那時心裡只想到三件事：
1. 玻璃門不要破
2. 佈滿瓦斯管線的美食街不要爆炸
3. 如果真的怎麼了，一定要護住我媽，因為我有買保險！


地震稍微停歇時，有人鼓起勇氣打開玻璃門正要衝出去的時候
差點被咂下來的瓷磚打到


那年出口就在眼前卻不知該不該衝出去的心情
就跟我期待柵欄快點開啟的焦急心情是一樣的




柵欄終於完全開啟，我往小花盆後方公園預定地的方向駛去
找到一個空曠的位置
停車、熄火、保留電源，聽廣播
從警廣轉到中廣，沒有一台在報新聞
一時間怎麼也想不起中廣新聞網的調頻
只好轉到當時唯一沒在放音樂的中廣流行網
正在訪問彎彎


於是乎當時狀況詭異得很
一個心驚膽跳，穿著室內拖鞋坐在熄火車內的女人
聽著廣播裡彎彎歡樂的介紹她愛聽的大無限樂團
車外月色皎潔，一彎弦月掛在我家和另一棟大廈之間


那種內在緊張對上外在悠閒的情況
我突然不知該如何自處 



先回傳訊息給 JJ，告訴他我人已經平安到外面
暗自決定如果十五分鐘後沒有其他變化
我就要結束這趟穿滑溜溜室內拖鞋開車的可笑旅程了


繼續聽廣播
主持人總算開始播報地震快訊
聽說高屏地區電話手機通訊都中斷、煉油廠起火（後來證實是誤傳）、其他地方沒有太大災情......


不確定後續情況
我不敢貿然浪費手機電池打電話回家問情況
就這樣在車裡坐了十分鐘
然後，因為有人開始在附近找車位
於是我很孬的決定提早離開，把位置讓給他  =___=



回到小花盆，一切如常
電視仍然開著、電燈仍然亮著、瓦斯也沒爆炸
馬上打電話回家
早就忘記原本興高采烈要跟花娘講的八卦，話題馬上變成剛剛的地震


花娘說，當時插撥我們通話的是我姐
她們一直連線到地震結束
姐說新竹感覺到的搖晃很大
我心想難怪當時也在新竹上課的 JJ 會特別打電話和傳訊息給我
因為震央在南部，新竹感覺到的絕對比中壢還激烈


換我跟花娘說剛剛自己接到簡訊就衝出去的事情
講的當下自己腳還在抖
心想原來真是越老越貪生怕死
不，其實應該是
年紀越長，和這世界越有牽連，越會捨不得放不下某些事物



沒多久，下課的 JJ 也打電話來了，問我回到小花盆沒

他說：『我們教室在四樓，我想妳在七樓應該會晃得更厲害，那時還不知道震央在哪裡，我想妳一個人可能會很害怕，但老師在放影片，不方便說話，才很快掛電話和傳簡訊。』


其實不管是氣聲電話或者簡訊
嚇得手腳發軟的時候馬上被人關心
真的是一件害羞到不行的事 



話說回來，今天和家鄉在花蓮的西西吃飯
她順口說出可以當作教材的十一字口訣：『 開門  關瓦斯  手電筒  聽廣播 』
應該要背起來
畢竟我還是很貪生怕死的


或者，乾脆搬去花蓮
習慣那種三天一小震五天一大震的生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