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溫室

不知道是因為JJ自己也不太想回家
或者是對我體貼, 想沖淡我回南部的排斥感
這次南下之前
他堅持先去其他地方遊玩之後才回家
所以雖然我周五就請了特休
我們卻是先優閒的晃到北埔吃道地客家菜
接著殺去清境農場住一晚
隔天上青青草原玩羊逗牛之後
再不怕死的下山後繞去日月潭
然後在最後一刻才踏進家門, 那天是小年夜

睡前我問了J媽(為符合傳統習俗, 之後文內皆以婆婆稱呼)
除夕那天是否有什麼需要我幫忙之處
婆婆很客氣的說沒有
我想那是因為她覺得我這個從台北來的姑娘幫不上什麼忙

我是不會覺得怎麼樣
在J家, 多的是人手, 大姑, 大嫂, 弟妹
每一個都比我熟悉家裡的一切
醬油放在哪裡, 碗洗完要怎麼擺
對她們而言如同反射動作
對我來說卻像是外星球
而我也一點都不想去逾越她們原有的權力
我不懂, 我菜
那我就當個傻妞也可以

我還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對的
但我覺得在大家庭要生存
不是搶著和別人扮演一樣的角色
而是在自己的利基點找出只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這樣你不會搶別人的風采
不會對別人造成威脅性
也可以扮演自己

於是
只會說國語的我
雖然偶而會冒出兩句癟腳台語
但大部分時候大家看到我都會自動轉成國語mode
也滿新鮮的

又
幫不上忙沒關係
至少要表現出想幫忙的誠意
手腳勤快點, 吃完飯幫忙收碗盤擦桌子
沒人顧小孩的時候幫忙看著小鬼
關心別人關心的事情, 自然容易被接納

所以小年夜的時候弟妹悄聲告訴我
除夕當天一早大嫂會載婆婆去市場買菜
說我如果爬得起來的話看要不要一起去
幫忙提菜也好

有點像是通風報信是吧
我不太把這種訊息看成耳語
反而覺得像是RPG遊戲裡藏在村莊某民宅的藏寶圖或街上算命仙的提點


弟妹雖然輩分比我小
年齡卻比我大上五歲, 孩子已經上幼稚園小班
從過門後她就改口叫我二嫂
我一開始很不習慣的要她喊我名字
她卻堅持要按輩分稱呼

我認為她是要叫給長輩聽的
這是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於是我也不再堅持, 任由她繼續按照輩分稱呼我

她常跟我說些有的沒的訊息
我都把它詮釋成為我著想
其他的也不想去想太多了
但JJ不斷提醒我那些都只是她的說法
我們還是按照我們的做法
不然我們遲早變成她的代言人
我明白
像我這種偶而才回南部的傻妞
最適合投的是中立票, 而不是變成某人的人頭戶

話題轉回
弟妹說我可以早起跟著婆婆上市場買菜
於是我試探的問婆婆說她明天有沒有要我幫什麼忙
婆婆說不用
我說難道不用買菜嗎
婆婆說有啊, 早上五點就會上市場, 不然會人太多

我的媽
早上五點就出門
怎麼可能??

當下我決定直接放棄 =___=|||

做不來的事情不用勉強
婆婆既然沒要我幫忙
我就把早起的力氣改去做別的事情吧

每次回南部我都按照平常起床的時間設定手機鬧鈴 -- 上午六點半
這次也不例外
除夕早上我六點半起床刷牙洗臉
看見婆婆已經在處理買回來成堆的雞鴨魚肉
大嫂在旁邊幫忙
那些不是要當年夜飯吃的
是拜拜用的

過沒多久弟妹全家也回來
大家開始分工
婆婆主打拜拜所需的魚啊豬腳啊全雞啊
我們這些媳婦們處理年夜飯火鍋用的的蔬菜海鮮

就這樣一路搞到下午三四點
總算把拜拜的東西都弄好
大家也都快累癱了
年夜飯相較之下反而是一塊小蛋糕
吃完年夜飯我突然很想打電話回家
於是我打了

一方面問問我爸從鄉下拜拜完什麼時候回到台北
二方面順便祝我哥生日快樂, 他今年生日剛好遇到除夕
最後, 叫我媽不要太累, 因為今年我沒有幫她擦地板

發完紅包打掃完家裡
除了我以外的媳婦們都各自回家休息
弟妹離開前又丟了一個算命仙訊息給我
說初一清晨五點就要拜拜
提醒我要早點起來

洗完澡沒多久
跟公婆道完晚安我就窩回房間

J家沒有守歲的習慣
我很想守歲
身體的疲憊卻一直把我拉向夢鄉

和JJ躺在床上聊天
突然意識到這是第一個不在原生家庭過的農曆年
我難過得哭了

JJ寬容的抱著我任由我掉淚
我說我覺得自己像是被連根拔起

J家並沒有對我不好
我也沒有不喜歡他們
但我那時候就是很想家, 很想回台北, 很想像以前一樣窩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看雜誌發祝賀簡訊
雖然北部的農曆年總是很冷又下雨
但那是我的家

JJ說我明明是個一點都不傳統的女生
卻要自己扮演一個十分傳統的女生

我問他什麼意思
他說我爸老是對我說嫁進J家之後, 未來就是J家的母親, J家的祖母, J家的祖先
這樣的觀念讓我潛意識認為要適應與接納J家的一切
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要我拋棄自己原生家庭的任何東西
沒有人要我連根拔起

我還是繼續默默的流淚
在婆家的第一個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