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溫室

阿倫是小花的第一個男朋友
他們在十七歲夏日的一個豔陽天相遇
場所在日本觀光客最愛去的中正紀念堂
參與這次邂逅的人員超過兩百人
因為是中山女高與建國中學的全體樂旗隊員



高三下學期他們瞞著家人開始交往
在補習、模擬考、升學壓力的推擠之下
戀愛，就像鴉片般讓人欲罷不能


大學，他們分隔兩個學校，但都在同一個城市
活潑好動的小花跑社團的時間比上課時間還多
阿倫則是忙著適應新環境和新朋友
但兩個人還是在一起
畢竟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是青澀愛情的溫床


大學畢業，小花開始面對社會
在台北輾轉了幾份工作
每天晚上睡前都在問自己：『這是我要的嗎？』
阿倫繼續升學，研究所跟了一個年輕又力爭上游的指導教授
在不斷的實驗裡度過每一天


他們面對到雙方感情經歷中第一個波折，分手



是小花提的
理由已經記不得
或是理由都不再重要
只知道自己再沒有維繫這份感情的熱情

那時的小花不明白很多事
卻明白沒有熱情的自己，再和阿倫繼續下去，不幸的會是阿倫
她可以向世上所有人拍胸脯豎大拇指畫押簽契約告訴大家阿倫真的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
問題是
她不會珍惜這個好男人
這個好男人繼續在她身邊，會被糟蹋
小花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怎麼會說出這麼矛盾的事情
但是她也只能以凡人的智慧，這麼做著


她告訴阿倫：『沒有熱情的我不會好好待你的，去和能珍惜你的人在一起吧！』


聽說阿倫消沈了好幾個月
連阿倫的學弟都看不下去，在BBS上拜託小花再想一想
那陣子小花不敢跟他聯繫，即使兩人都在同一個城市
不過
比起未來因為不珍惜對方而產生的罪惡感
小花寧願忍著
她總是想：『痛過就好了，痛一次就沒事了』



半年過去
阿倫再度連絡小花，說他交了新女友，是學妹
聽說學妹喜歡他很久了
聽說學妹主動示好
聽說...
小花鬆了口氣

（找到能珍惜你的人了嗎？太好了）她這麼想著


後來，小花和小呆在一起，小呆去當兵
阿倫和學妹繼續交往
他們仍在同一個城市裡



阿倫雖然交了女朋友
小花卻還是不時能感覺到他滿溢的關心

小花問：『是因為寂寞嗎？』
阿倫說：『不是，我是真的喜歡她』




偶而會聽到學妹和阿倫吵架
而且大部分是因為小花的關係

小花問：『你做了什麼讓她沒有安全感的事情嗎？』
阿倫說：『是我的錯，我調適得不夠好』


小花不敢再問
刻意保持距離，即使她和阿倫各自都已經有男女朋友


很多事情不用說、不用做
看眼神、憑感覺就都能知道
小花明白阿倫的心裡還是有一塊放不下
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每個人更圓滿？
激他嗎？不理他嗎？
兩個人雖然已經不是情人，卻也是相交超過十年的老友
有必要這樣子處理嗎？
但隱含在心裡那塊明明很清楚的思緒又該怎麼辦呢？
小花選擇視而不見
既然阿倫說沒有，就是沒有
應該信任他、應該相信他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認識這麼久，學妹不信任他還可以講，怎麼可以連我都不信任他呢？


小花的感情再往前走，走過小呆，走到L先生


阿倫有點生氣的說：『妳為什麼要跟一個不珍惜妳的人在一起？』


皺著眉，話語裡的心疼小花比誰都清楚
一字一句刺在她的心上
她說不出口的話是：（愛上了，就是這樣呀...）



繼續往前走，走到與L分手後的深谷
去年中秋節
任性的小花拉著阿倫去淡水漁人碼頭
在閤家攜手悠閒散步的海濱公園裡
兩人脫了鞋子躺在草地上看著滿月聊天

（我們已經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了）小花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會這麼說
是提醒自己
即使再痛苦、再想哭、再寂寞
都不可以放任自己回到以前那個最熟悉最安全的懷抱中
因為這是錯的
世界和我們都已經往前走了十年
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十年前了

阿倫你懂嗎？那句話是我對自己說的，你懂嗎？



回到小窩樓下
阿倫拍拍小花的頭，安慰著說：『別想太多，回去早點休息吧』
小花顫抖的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樣好辛苦...』

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在淡水累積的情緒也快要潰堤了
不知道為什麼
她主動抱了阿倫一下，至少在她看來是表達感謝、乞求支持、乞求鼓勵、乞求一個安慰微笑的一個擁抱
卻在擁抱的當下，嗅到一絲絲快要無法控制的危險氣味

兩人同時彈開
小花下意識的說了句：『不行』



不行什麼？
不能做錯事





小花在深谷走著，總算快要見到陽光
卻在上周得知學妹跟阿倫分手的消息

阿倫傳來的簡訊說，很抱歉他沒什麼長進，這段感情還是走到盡頭了





沒長進？誰？為什麼？

誰來告訴我為什麼事情會這麼發展？

要找到幸福，真的那麼難嗎？




阿倫送小花的生日禮物，是一片CD-RW
裡頭是【小花的溫室】所有文章備份
（小花很懶，自己寫的文章卻從來沒有備份，有次聊天無意中提起，阿倫才知道的）

他在卡片裡寫著
『所有的文章包括插圖和底色都備份了起來，唯一沒辦法備份的是我每天送妳一次愛的鼓勵』
『文章裡有一大半是跟傷害妳很深的L有關的事，雖然很想直接刪去，但我知道我沒這個權力。留著，會讓妳更清楚什麼是自己想要的，什麼樣的愛、什麼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妳的』





==== 守護天使就要展翅之分隔線 ====


昨天我為了回診，匆忙見了他拿了東西
在去醫院的路上就迫不及待拆了禮物
邊開車邊看卡片
眼前一片模糊



阿倫送過我很多東西
但這是第一份狠狠撞進我心裡的禮物
也許真的要經歷過痛苦才能體會這樣的用心
我一邊哭
一邊開進醫院的停車場




今天一早
看到他的留言
我知道，我的守護天使決定要展翅高飛了





阿倫
我會站在這裡，看著你
就像你一直以來總是守護著我一般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