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的溫室

(這篇文章很寫實, 大家讀之前要有點心理準備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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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 破水


平常我都是6:30醒來的
這一天不知道怎麼了
5:30翻個身, 正在考慮要不要起身上個廁所再回來繼續睡
就感覺有水從股縫往後流
直覺不太對勁
決定起來上廁所

上廁所倒是一切正常
底褲沒血跡, 只有一點點的水漬
還在想說是不是孕婦常見的失禁
畢竟昨天睡前吞了一顆新寶納多,也喝了一大杯水
這兩天都忙到比較晚下班
一覺到天亮沒有起床上廁所
憋尿憋到失禁也是有可能的


才這麼一想
起身後卻又感覺溫熱的水感從胯下徐徐流出
嚇得我又坐回馬桶上


冷靜下來思考
如果這真是產兆
那實在虧大, 十幾天的產前假, 特休, 加班假都付諸東流
而且明天要辦甄試, 還有一些重要工作沒有完成, 就這麼去生產了, 小琳要怎麼辦
但是
小妞妞什麼時候要來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若這是她選擇的時間, 那大家也只能配合了


所以我坐在馬桶上大聲叫 JJ 起床


JJ 一開始有點神智不清
以為他自己睡過頭, 要遲到了
後來才發現時間還早, 是我有狀況


他有點手足無措
我也是
大家都問我生產包準備好沒
我都說好了好了
但其實只是個概念, 大概知道要帶什麼東西, 但還沒有認真的打包
因為我總覺得等放假了再來好好收拾
畢竟我事前什麼產兆都沒有
沒有假性收縮, 沒有輕微出血, 沒有子宮下垂感, 也沒有什麼胎位下降的輕鬆感
甚至還照常開會, 自己開車上下班, 也沒有特別疲倦之類的感覺
結果現在突然要生了
不知道該說小妞妞乾脆, 還是我神經太大條


因為一起身就感覺有水往下流
JJ 叫我不要亂動
口頭指示他拿東西, 我們先去醫院再說
但我有點覺得自己像無頭蒼蠅, 連下指令的能力都失去
我叫他幫我拿塊夜用衛生棉
先墊著擋一下
一邊叫他拿東西, 自己也起身梳洗
幸好昨天晚上有洗頭, 不然之後一個月不能洗, 我可能會先被自己醺死


是說
羊水破的時候
再大塊的夜用衛生棉都擋不住
所以我又抓了一條大浴巾跟兩條專門用來擦頭的超級吸水巾備用
墊在車椅上
就這樣我們六點半就開車前往醫院

36週就算足月, 所以兩星期前產檢時的衛教
護士就已經提醒告知若來醫院的時候不是門診時間, 可以從哪裡的側門進來
直接到待產室由值班護士處理
所以我們安心的進入醫院


護士也很冷靜, 畢竟我只是破水還沒開始陣痛
只要注意不要過度走動以及感染即可
所以要我躺臥, 在床上鋪上產褥墊以及我自備的夜用衛生棉
然後就開始一連串的待產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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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 待產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幾乎毫無心理準備就跑來醫院準備生小孩
JJ 也十分驚訝醫院竟然沒有把我們趕回去
畢竟聽說很多案例是產婦慌慌張張跑來說要生了, 結果被醫院請回去說晚點再來的情況
所以從我們到醫院之後 JJ 就正式打電話向學校請假
我也是在腦袋裏面先想好晚點要怎麼跟小琳交接工作
免得之後開始陣痛或者生產後神智不清 心有餘而力不足


除了各自向自己的工作請假之外
也得趕快聯絡親人
我爸媽接到電話幾乎東西收收就從台北啟程過來了


至於我們自己
安頓好後,  JJ 去買早餐
護士做內診, 看子宮頸的開口程度
才開一公分 應該還要很久
所以說我現在還可以吃東西
但晚一點要評估我的狀況之後, 才能決定我能不能繼續進食


醫生沒多久後就進來關心情況, 也做了內診
說子宮頸已經變薄了, 快的話晚上, 慢的話隔天凌晨生
也說我大概快中午才會開始痛, 下午會更痛
所以現在可以多休息就多休息, 要儲備體力

在這裡要聊所謂的內診
真的是不太舒服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下流美說生小孩會把羞恥心也一起生掉
因為在待產室
三不五時護士來就是要看子宮頸開幾公分
妳就得腿開開的被插入翻攪
這不舒服不是心理上的不舒服, 因為自己很清楚對方是專業人士, 對方是在幫你的忙
而是說身體上的不舒服
我不知道其他人耶, 像我被內診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反胃, 有時候甚至會痛
所以待產的這段時間, 聽到要內診我都希望說自己的子宮頸能開得快一點, 減少被內診的總次數
不然小孩還沒生出來, 光是內診就快要把我折騰死了

說到這裡我也還滿慶幸自己的醫生看起來滿和善順眼的
不然被一個自己都不想看的男人內診甚至接生
這樣的心理創傷, 可能不會比被性騷擾來得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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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0 灌腸

是說這輩子很多經驗是因為這場生產而發生的

第一次打點滴, 第一次被不認識的人(而且還不少人) 看下體, 第一次被灌腸

我躺進待產室沒多久就被灌了

原以為會痛, 結果只是涼涼的感覺

護士叫我能忍多久是多久, 忍越久出來得越多

到生的時刻小孩跟著大便一起出來的機會也越低

灌的時後恰巧 JJ 出醫院去買早餐

我怕他回來找不到我會緊張, 打手機給他通知一下

護士看到還說: [妳要不要先去廁所等著? 這種感覺通常來得很快, 會來不及跑喔! ]

我驚到, 連忙掛了電話拎著自己的點滴慢慢走到廁所

 (不敢走太快, 羊水繼續流的感覺很恐怖, 但護士有說過只要大多是平躺的狀態下, 羊水破了還可以撐24小時, 不會流光)

坐在馬桶上等待那決定性的一刻

那真是意志力的拉扯啊

很想忍很想忍, 一直用小妞妞會跟大便混在一起的話語來威脅自己

結果拉鋸不了幾分鐘, 就兵敗如山倒

我不禁很想知道有沒有一種灌腸界的金氏紀錄, 不知道撐最久的時間到底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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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0 陣痛

我一直很好奇所謂生產的痛有多痛

傳說那是人類所能忍受疼痛的最高級數

嘴硬的我之所以從沒考慮剖腹產, 有很大一個因素是想試試看所謂的自然產到底有多痛

嗯, 經過這次的經驗

我自認為比較具體的形容是......

子宮頸開一公分時候的痛, 像平常的生理痛, 下腹部悶悶酸酸的

開兩公分時候的痛, 比起生理痛高上一個level, 像是有人在踹妳的肚子

開三公分時候的痛, 又比兩公分的時候高上一個level, 像是有人拿刀不停戳妳的肚子

子宮頸要開十公分才會把小孩生出來

至於四公分以後有多痛? 很抱歉, 我是俗辣, 我在三公分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打了無痛分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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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 無痛分娩

是說經歷這次生產我才知道自己的耐痛程度有多遜

光是進待產室的時候護士幫我扎點滴就讓我覺得很痛了

懷孕的時候同學在msn上耳提面命說一定要叫先生去簽無痛分娩的同意書

她說她那時候痛到快暈過去, 要打無痛分娩

但她先生聽完麻醉師的說明之後, 擔心麻醉之後可能發生的副作用, 不敢簽同意書

她氣死了, 說如果她自己可以簽, 早就簽了, 但她痛到根本動不了, 最後是千拜託萬拜託她先生才敢簽的



所以我之前就跟 JJ 討論過, 如果他不敢簽沒關係, 我自己簽

我這人什麼優點沒有, 就是能很快做決定, 在痛的當下我應該不會去管什麼副作用, 直接簽了算了



但無痛分娩有施打的時間

一般是子宮頸開三公分至四公分之間施打, 超過四公分就不用打了, 因為快生了

我在兩公分進入三公分的時候, 就已經痛到沒辦法跟 JJ 說話

我的眼睛一直閉著

陣痛來的時候全心與陣痛對抗, 陣痛走的時候我累到睡著, 然後再由下次陣痛把我痛醒

就這樣經歷無限循環的鬼打牆

JJ 大概從沒看過我如此扭曲的表情 (他有幫我拍照, 媽啊, 小妞妞會擺臭臉有大部分應該是遺傳到我! )

所以當我還沒到三公分的時候, 他就悄悄去簽了同意書

再回到我床邊握著我的手, 告訴我說再一下就不痛了, 麻醉師馬上就要過來了......

無痛分娩的麻醉其實是很安全的

只是聽起來很恐怖

我要像煮熟的蝦子一樣在床上捲曲側躺著, 雙手要盡量碰到自己的膝蓋 (這對一個孕婦來說是很高難度的姿勢, 尤其這個孕婦還正在陣痛)

麻醉師要在脊椎上插根管子, 以便護士定時定量的注射麻藥

因為不可能直接打脊椎, 太痛, 得先做局部麻醉之後才能插管

我說自己的耐痛程度很低就是因為如此

我光在局部麻醉, 麻醉師插針的那個瞬間就整個人挫一下

麻醉師笑說我現在是還沒有陣痛到很痛的階段, 才會覺得她那一針痛

有些產婦是根本已經陣痛到快暈厥過去, 她插那針的時候根本已經沒感覺了!



待局部麻醉發生效用, 一個護士整個人壓在我身上 (怕我插管的時候不小心亂動) , 然後麻醉師就進行插管作業

一切很順利, 有條長長的管子從我的脊椎拉到我脖子旁, 護士開始注射麻藥, 我漸漸的對陣痛沒有感覺 (大約要經歷兩三次陣痛後, 麻藥才會產生效果)

那種感覺很奇怪

打了無痛分娩後, 陣痛來臨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像是有人拿條帶子慢慢的把我的肚子綁緊, 但我卻不會痛

讓人真是太感謝現今醫學的發達了!

或許我的體質很適合打無痛分娩

多虧了這一管

總算從下午四點開始可以好好睡一覺

(護士也叫我能睡就睡, 因為等真的可以進產房後就是我與自己的戰爭了, 誰都幫不了我)

回想起來或許因為第一胎原本就比較慢的關係

我在開到五公分之前, 平均每兩個小時才開一公分

後來或許是因為打了無痛, 整個人比較放鬆可以好好休息, 後面就開得很快

更令人高興 (?) 的是, 因為打無痛的緣故, 不管怎麼樣的內診都不會痛了, 這算是附加的福利嗎??




不過無痛分娩的另外一件麻煩事是因為整個下半身失去知覺

完全無法下床, 腰部以下根本不是自己的

甚至沒有尿意 (我也失去了自行如廁的能力, 因為肌肉都麻痺了)

於是我人生當中的第一次導尿, 也在這次生產過程裡發生

到現在我還覺得是個謎

導尿, 不知道是不是像擠乳器一樣, 用機器吸出來啊???  =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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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 進產房

晚上八點我媽跟我姊還來看我, 聊一聊

她們離開的前我才開到六公分, 自己心裡以為應該是隔天才會生

沒想到她們走後沒多久, 九點半多醫生結束門診過來看我的時候, 竟然就說已經差不多可以進產房了

這消息來得太快, 我還不知所措, 也有點緊張

護士跟 JJ 合力把我抬上移動式病床

我的身體不自覺開始發抖

原本以為是害怕, 或者是冷

但護士說不是, 因為醫生已經交代準備進產房, 所以她們沒有繼續注射無痛分娩的麻藥

(以免麻藥影響我抓子宮收縮的時機)

發抖是麻藥漸漸退去的副作用

覺得比較恐怖的是

其實在她們停止注射麻藥之前, 我已經隱隱感覺到久違的子宮收縮感

猜想那就是傳說中的十級疼痛

但是, 如果連麻藥退去前我都能感覺到那樣的痛, 假設沒有無痛分娩, 那我怎麼走得過這一遭啊???

麻藥應該真的漸漸退去

因為我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進了產房, 護士們把我抬上產檯

幫我把腳放在該放的位置, 也脫去了我的襪子

(她們說怕我用力的時候腳會滑掉, 但老天爺啊, 產房真的好冷, 我身上只有薄薄一件罩衫, 是要用這種溫度逼得我早點生完早點離開嗎??)

然後剃毛

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是躺著

不確定產檯確實的樣貌

但我猜就像汽車旅館裡的情趣八爪椅

產婦在上面就是整個腿大開

雙手還需要各抓住臺子側邊一根像是汽車排檔桿的東西當做施力點

護士照例綁上儀器監測胎心音以及子宮收縮頻率

教我在收縮來的時候再用力

然後雙手要抓緊側邊的排檔桿

頭盡量往前抬, 往自己的肚子方向看, 這樣的施力點才對



還說用力的方式就像大便

想像自己便祕, 要把一顆很硬很大的大便給便出來, 那樣就對了!

是說我的孕期常為便祕所苦

說到大便的用力方式我可是達人級的

她的說明對我來說淺顯易懂, 反正大就是了! 那我每天都馬有在練習!

跟著子宮收縮的節奏用力了幾次

感覺護士很開心, 她連說對對對就是這樣, 妳做得很好, 太棒了之類的話鼓勵我

到後來我竟然有點駕輕就熟 (?)

在儀器偵測到要收縮前, 我就隱隱有感覺

還提醒護士說我要用力囉 (我很怕她沒注意, 結果我把小妞妞生出來的時候她沒接好)

護士看情況很順, 連忙通知醫生準備進來接生, 也通知 JJ 可以stand by了

據 JJ 事後的描述

他踏進產房的時候已經看到小妞妞的頭露出兩公分

然後我一用力, 小妞妞就噗, 噗 的蹦出來

整個過程快到他來不及仔細觀看, 我就已經生完了!!

(我們算過, 我在外頭待產室等子宮頸開等了十五個小時, 結果進產房到出來只花了十分鐘)


之所以這麼順產的原因是小妞妞沒有過重, 頭也沒有太大

我甚至還聽到醫生跟護士說 : [這種大小的真的很好生] 之類的話

我想他們很開心吧, 因為已經可以休息了

感覺小妞妞的頭一出來, 醫生就順勢把她的身體拉出

然後處理後續的程序

JJ 馬上被護士叫到一旁去看小妞妞秤重, 數手指與腳指

我沒有特別感覺產出胎盤 

JJ 說他有看到臍帶

他說臍帶很漂亮, 像是兩三條色管交互纏繞成一條比較粗的管子

但他來不及看清楚, 視線就被醫生的手擋住了




可能有人想問我所謂的會陰切開是不是沒感覺

我得老實說,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會陰有沒有被切開

猜想應該沒有, 如果小妞妞的頭圍真的不大, 照理來說不需要特別切開才是

但多多少少會有點撕裂傷

所以後續醫生就是在縫合傷口

不過我也沒啥感覺, 可能也是拜無痛分娩所賜

麻藥還沒完全退去之前, 一切都好談




不過有種痛是真的很痛

那就是按摩子宮

生產有四個產程

把小孩生出來只是第三個產程, 第四個產程是子宮收縮

若子宮收縮得不好, 會造成產後大出血

所以生完小妞妞的時候雖然已經十點多

但我們在產後恢復室要繼續觀察至少兩個小時, 護士確認出血量在安全範圍內才能送到病房休息

這兩個小時之中

JJ 被賦予的重責大任就是要用力按摩我的子宮

我真的要說, 那個痛跟陣痛比其實差不多

一個才剛受過傷的器官, 硬是要去壓它揉它, 逼它縮成一顆硬硬的球

我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生完小孩應該已經可以休息了

但還要接受這樣的痛苦, 真的是很無奈

JJ 也是, 為了我的恢復著想, 他也必須無視於我的疼痛, 努力的揉, 用力的捏

等我們兩個被折騰完, 已經凌晨一點

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可以好好休息, 已經凌晨兩點

兩個人都累癱了

從凌晨五點半破水一路到現在

經歷完一件大事, 卻有種茫然的感覺

小妞妞呢? 應該在嬰兒室吧? 沒力氣去想了......

(附圖: 測量胎心音與子宮收縮的儀器和圖表, 有個護士阿姨看到我的圖之後脫口而出說: [這個收縮得真漂亮啊!!]  )